又到內(nèi)地高考季,又見“六月飛雪”。
雪白的卷子、書頁從高處飄飄灑灑,覆蓋了教學樓前的空地兒,塞滿了人們的視線,也將長久停駐于每一個經(jīng)歷過高考的學生、家長乃至目睹過這一場景的人的記憶中。
有人說,學生撕書可以釋放壓力,體驗體驗“放下”的快感;也有人說,撕吧撕吧,孩子們撕得有多瘋狂,他們受到的教育就有多瘋狂。更搞笑的是,有學校甚至還鼓勵學生撕書,舉辦什么“畢業(yè)撕書節(jié)”云云。
只是,情緒調(diào)動很容易,而要將其控制在一定的分寸,則難之又難。就在去年,陜西長武縣中學部分高三學生,在“撕書狂歡”遭遇勸阻后,竟然集體圍毆一名50多歲的老教師。今年前不久,武漢一所實驗高中亦有7名高三學生因從樓上扔下撕碎的紙張,“擾亂了正常教學秩序”而被勒令退學。
紛紛擾擾中,撕書這一看似簡單的校園現(xiàn)象,也面臨著越來越艱難的解讀困境。僅僅以“減壓”、“搗亂”這樣非此即彼的態(tài)度,已經(jīng)很難解釋清楚。當一件事情可以有截然不同的理解,割裂日益嚴重,且無論哪一種理解均可自圓其說的時候,注定是簡單的現(xiàn)象背后,有著更為深廣的背景,以及更多的可能性。
也即,若想跳出撕書的認知窘境,不能僅僅就行為論行為,更不能將其從時下整體的教育教學環(huán)境中剝離出來,孤立、靜態(tài)地進行審視與觀照。一個必須回答的問題是,除了“六月飛雪”式撕書,學生還能做些什么?
積年累月的應試訓練,無休無止的肌肉記憶,還有三點一線的養(yǎng)成環(huán)境,在訓練出一個個考試機器的同時,也偃塞了一個個本應該是鮮活、靈動、好奇的生命體。臨近高考的學生,無暇嘗試其他的放松可能,事實上也缺乏其他可能的想象空間。
遠山是否黛綠,云線是否變幻,竹木如何滋茂,土地怎樣厚重……這些早已經(jīng)變得十分遙遠。此前,河北石家莊一所高中校園空地作為綠化的麥子,都能引起網(wǎng)上歡呼,足見時下學生的生活認知空間究竟有多逼仄。
世界很大,不只是幾本書、幾摞卷子;世界很精彩,即便“心即是宇宙”,也需要身體的歷練、眼睛的觸摸,還有泥水、汗水里的摸爬滾打。長期的封閉,可能會練就一身“貨與帝王家”的“文武藝”,卻也很可能阻遏了與外部世界的親密接觸。
自從《國務院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》公布之后,今年將是推進高考改革的一個重要年份。一系列改革措施的陸續(xù)出臺,也為高考帶來很多新變化。諸如高考加分項目明顯“瘦身”,自主招生在統(tǒng)考后進行,高職院校與普通高校分類考試,使用全國統(tǒng)一命題試卷的省份將從去年的15個增加到18個,31個省份將全面實行平行志愿錄取投檔,等等。
客觀而言,與以往相比,這些舉措有著積極的意義與價值,也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讓高考更公平、更科學。然而,也應看到,這些新的改革措施依然只是一些技術層面的變動,很難真正減輕每年近千萬高考考生的現(xiàn)實壓力。即便有,幾經(jīng)傳遞,到了撕書的學生身上,也微乎其微。
高考改革究竟如何“全面深化”,不妨嘗試從終端的學生撕書倒推。一方面,可以從制度層面設定更為精細化的分類標準,多一些路徑、多一些可能,而不必驅(qū)使全國數(shù)百萬考生都擠在同一座獨木橋上,而分類、分流、分別本身,既契合國外重視職業(yè)教育的成功經(jīng)驗,也符合中國傳統(tǒng)教育中“因材施教”的思想;
另一方面,在具體的人才遴選機制上,也應拓寬學生的認知視野,由此傳導到教學內(nèi)容設計上,則不妨更豐富、更鮮活、更接地氣。換言之,高考改革的關鍵不在考試,而在招生。如果能夠有健康的招生標準,學生的情緒得以常態(tài)化疏導,又何必非要到高考前的臨界點驟然爆發(fā)?
撕書很容易,一朝“六月飛雪”,多年積累的不良情緒可能會暫時有所紓解,卻不可能根本解決。讓每一個學生都能心情舒暢、自由發(fā)展,是教育改革的使命與終極目標。高考改革遠未成功,加倍提速,方能早日告別“六月飛雪”的怪象。
(實習編輯 姜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