川劇曾在歷史上獨領風騷數(shù)百年,其高腔、胡琴、昆腔、燈戲、彈戲五種聲腔,與“變臉”、“噴火”、“水袖”等獨樹一幟的表演技法,使其曾有“天下第一戲”的美譽。但抗戰(zhàn)之后,它卻突然走向了沒落與衰亡……-
川劇之困
——「天下第一戲」現(xiàn)狀報告
□文/圖 姚 於 王 斌

川劇是一種流行于四川、重慶及貴州、云南地區(qū)的戲曲。它在唐代被稱為“川戲”,當時即有“蜀戲冠天下”的說法。清代乾隆年間,川戲吸收了融匯蘇、贛、皖、鄂、陜、甘各地聲腔,并加上了“變臉”、“噴火”、“水袖”等獨樹一幟的技藝,成為了中國地方戲曲的一朵奇葩。
不過,近幾十年,川劇卻一直面臨著深深的危機。有學者說,川劇其實只是中國消亡的地方戲曲的縮影。
從“蜀技冠天下”到“因戲亡國”,讓人懷念的輝煌……-
川劇在唐時被稱為“川戲”。有資料顯示,唐憲宗元和元年(公元806年),四川地區(qū)發(fā)生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政治事件。當時,時任蜀中方鎮(zhèn)(相當于省長)的劉辟是個大貪官,他在蜀中無所忌憚地亂收苛捐雜稅,搞得一方民不聊生。于是當?shù)氐膬?yōu)人(戲曲演員)將劉辟的作為編成戲劇—即歷史上著名的川戲《劉辟責買》,準備通過此戲為民疾呼。但這一戲曲雖然已排練熟練,卻一直未能得到上演的機會。
直到后來劉辟叛唐造反,優(yōu)人們認為時機已到,便開始公開演出。誰-知朝廷昏庸,認為此戲涉及攻擊朝廷,不但派兵砸了戲班的場子,還把演員抓來鞭打一頓后充了軍。這些演員的冤屈令人憤懣,為隨后的反唐起義埋下了伏筆。
這一事件,也從一個側面反應了川戲重要的影響力。歷史還記載,唐時期川戲影響力在國內非常重要,全國甚至出現(xiàn)了“蜀技冠天下”的局面。不僅在四川出現(xiàn)了以干滿川、白迦、葉硅、張美和張翱五人所組成的著名戲班—這也是中國戲曲史上到目前為止最早的戲班,《劉辟責買》、《麥秀兩岐》、《灌口神》等著名川劇曲目也開始在全國流行……-
到了五代時期,國內出現(xiàn)了一位將川戲首次推向全國的人—他是一位讓人哭笑不得的皇帝,叫李存勖。他于公元923年統(tǒng)一北方后,建立后唐,史稱后唐莊宗。在川戲數(shù)百年的歷史中,舊時戲班一直流傳著在后臺奉祀“祖師爺”的習慣,演員臨上場前,都須朝掛在后臺入場口的“祖師爺”?-像頂禮膜拜,以祈成功。而這被膜拜的“祖師爺”有兩位:一位»-作白面黑三綹須穿龍袍;另一位»-作白面無須穿龍袍—前者正是大名鼎鼎的自譽為“梨園之首”的唐明皇李隆基,而后者,則正是這位后唐莊宗皇帝李存勖。
這位李存勖的人生因戲曲而輝煌,但結局卻是讓人嘆息的,因為他只會打天下,卻不會坐天下。當上皇帝沒多久,就深深地沉浸在了川戲等各種戲曲之中,甚至還給自己取了個藝名“李天下”,常常粉墨登場與戲子們共同作戲。
也因為這種關系,不僅戲子們隨時可以出入宮廷,最后竟也干預起了朝政。整個后唐成了戲子的舞臺,大臣們反而成了觀眾。這樣的結果是:公元926年3月,后唐將軍李嗣源發(fā)動叛亂,李存勖率領幾十名守衛(wèi)(多為戲子和太監(jiān))拼命抵抗,在混亂中被流箭正中其面門,拔出箭來血柱沖天。沒有醫(yī)學常識的李存勖在此時又喝下了一碗人奶—人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接觸到奶漿,更會促進血液Ñ-環(huán),加速死亡。最后,李存勖一命嗚呼,只留下一段“因戲亡國”的悲劇故事流傳世間……-
成于滿清,興于民國,抗戰(zhàn)之后突然消亡……-
川戲在清代進入了一個特殊的轉型期,它吸收融匯蘇、贛、皖、鄂、陜、甘各地聲腔(如昆腔、弋陽腔、秦腔、二黃腔等等),形成含有高腔、胡琴、昆腔、燈戲、彈戲五種聲腔的川劇。其中川劇高腔曲牌豐富,唱腔美妙動人,最具地方特色,成為當時川劇的主要演唱形式。
這一時期的川劇遍及整個四川,在云南、貴州、湖北也擁有大量觀眾。常見于舞臺的劇目多達數(shù)百出,其中還包括了如“變臉”、“噴火”、“水袖”等眾多獨樹一幟的表演技法,令觀眾感嘆其妙,

回味無窮。
史料記載,辛亥革命后的成都,已經-成為了川劇的天堂。1912年,康子林、楊素蘭、蕭開臣、李甲生等當時中國最著名的川劇藝人,聯(lián)合八個戲班的一百多位演員和琴師、鼓師,組建了四川第一個川劇藝人自治的組織三慶會,這是成都當時藝術水平最高的川劇劇團。在“戲圣”康子林與“泰斗”賈培之的帶領下,三慶會的演出幾乎場場爆滿,不僅民間的“玩友”和“圍鼓”等票友組織遍布全國,甚至還影響到了海外……-
隨后爆發(fā)的抗日戰(zhàn)爭,也讓川劇進入了一個畸形的繁榮時期。當時,川劇藝術家們投身抗日宣傳活動,演員與劇作家們將傳統(tǒng)川劇進行修改,加入抗日救亡的新臺詞,如周裕祥編演的《滕縣殉國記》、張德成、李大中編演的《揚州恨》等,久演不衰,大受歡迎-,許多外地劇團也紛紛學演。
但是,似乎也正是從這時候起,銀子的響聲與眾多外來文化的沖擊,讓成渝兩地的川劇人漸漸迷惘了。終于,在經-歷過戰(zhàn)亂、家國的榮辱之后,川劇在歷史面前平靜下來,那些在舞臺上追逐的人們,突然就消失在塵埃里。
老一輩川劇人將川劇的墮落源頭,歸罪于40年代左右的川戲改良運動。近80歲高齡的川劇傳承人夏庭光老先生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說,當時由于重慶已被確立為戰(zhàn)時陪都,成都又是內地重要的核心城市,萬商云集,外來的文化藝術非常多,這時的川劇人為了生計,被迫改良內容,以吸引更多的觀眾,例如那種無臺詞、由演員自由發(fā)揮的“條綱戲”,就出現(xiàn)在這個時候。“那些非川劇傳統(tǒng)的東西進入了,川劇很多就變了味,忘了本,有的本子甚至被改得已經-不是川劇了……-”
“川劇不可能滅亡,除非四川人死絕!”川劇保衛(wèi)戰(zhàn)打響……-
2006年,當人們再次把目光投向川劇時,發(fā)現(xiàn)它已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,面臨消失的危險。于是,一場“振興川劇”的保衛(wèi)戰(zhàn)打響了。
“早在上世紀70年代到80年代,大家開始喊出了振興川劇的口號。當一樣東西需要振興的時候,說明它已經不景氣了?!北M管重慶市川劇院以《金子》等多個國家精品劇、優(yōu)秀保留劇目而令業(yè)界驚羨,但其依舊難逃人才斷層、新劇創(chuàng)作乏力、名角兒稀缺等“疑難雜癥”。在重慶“兩會”上,兩度“梅花獎”獲得者、中國劇原副主席、重慶川劇院院長沈鐵梅一度含淚感嘆:“一肥豈能遮百丑,川劇艱辛誰-人知?”
演員的低收入,不僅造成川劇人才流失,更讓引進人才舉步維艱。沈鐵梅說,現(xiàn)在重慶川劇舞臺急缺演員,“生旦凈末丑”五個行當無法湊齊,名角更是少之又少。因沒有年輕演員頂班,許多老演員無法退休,人才斷層現(xiàn)狀令人堪憂。面對自己四處碰壁求援,幾乎“跑斷腿”才修建起來的重慶川劇藝術中心,她感嘆道:“如果沒有了演員,修建這么漂亮的舞臺又有什么用呢?”
不僅是重慶,目前國內的川劇都面臨著這樣的危機。位于川滇交界處的四川省高縣,當?shù)氐拇▌F曾是國家重點文化單位,團里的演員們30多年共演出了200多個歷史劇和80多個現(xiàn)代劇,備受觀眾喜愛歡迎-。而如今,他們中的大多數(shù)人卻只能住著簡陋的房子,四處幫別人打工“討口”過日子,有的藝人蹬起了三輪、擦起了皮鞋、補起了鐵鍋……-往日的風光與今天的沒落形成了巨大反差。
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副主任、研究員田青說,對保護工作的淡漠和忽視,或者認識不足,扼殺了無數(shù)珍貴的、難以恢復的非物質文化遺產。人們常說的所謂“發(fā)展”和“變化”,其實都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大敵。
“以地方戲曲為例。20世紀50年代時,我國共有367個傳統(tǒng)戲曲劇種,到目前已經消亡了100多種。一些極具特色的小劇種已成為戲曲史料,有的甚至沒有留下任何音像資料。即使是仍然勉強留存的,大多數(shù)面臨著后繼無人、資金短缺、沒有劇場、表演技巧消失等困難。”田青說。
不過,對于“振興川劇”的重任,作為文化遺產傳承人的夏庭光老先生還是很有信心的。他如數(shù)家珍地給記者介紹起了重慶川劇院最近的作品:“我們正在籌備《李亞仙》、《楊闇公》等幾部新川劇,還有《灰闌記》,這部作品早在《元雜記》中就有記載的,后來被德國話劇大師貝爾托·布萊希特改成了《高加索灰闌記》?!?/p>
“要說川劇滅亡,我不信,除非四川人死絕……-”夏老先生神情堅定地說。
(責任編輯:劉劍)

回味無窮。
史料記載,辛亥革命后的成都,已經-成為了川劇的天堂。1912年,康子林、楊素蘭、蕭開臣、李甲生等當時中國最著名的川劇藝人,聯(lián)合八個戲班的一百多位演員和琴師、鼓師,組建了四川第一個川劇藝人自治的組織三慶會,這是成都當時藝術水平最高的川劇劇團。在“戲圣”康子林與“泰斗”賈培之的帶領下,三慶會的演出幾乎場場爆滿,不僅民間的“玩友”和“圍鼓”等票友組織遍布全國,甚至還影響到了海外……-
隨后爆發(fā)的抗日戰(zhàn)爭,也讓川劇進入了一個畸形的繁榮時期。當時,川劇藝術家們投身抗日宣傳活動,演員與劇作家們將傳統(tǒng)川劇進行修改,加入抗日救亡的新臺詞,如周裕祥編演的《滕縣殉國記》、張德成、李大中編演的《揚州恨》等,久演不衰,大受歡迎-,許多外地劇團也紛紛學演。
但是,似乎也正是從這時候起,銀子的響聲與眾多外來文化的沖擊,讓成渝兩地的川劇人漸漸迷惘了。終于,在經-歷過戰(zhàn)亂、家國的榮辱之后,川劇在歷史面前平靜下來,那些在舞臺上追逐的人們,突然就消失在塵埃里。
老一輩川劇人將川劇的墮落源頭,歸罪于40年代左右的川戲改良運動。近80歲高齡的川劇傳承人夏庭光老先生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說,當時由于重慶已被確立為戰(zhàn)時陪都,成都又是內地重要的核心城市,萬商云集,外來的文化藝術非常多,這時的川劇人為了生計,被迫改良內容,以吸引更多的觀眾,例如那種無臺詞、由演員自由發(fā)揮的“條綱戲”,就出現(xiàn)在這個時候。“那些非川劇傳統(tǒng)的東西進入了,川劇很多就變了味,忘了本,有的本子甚至被改得已經-不是川劇了……-”
“川劇不可能滅亡,除非四川人死絕!”川劇保衛(wèi)戰(zhàn)打響……-
2006年,當人們再次把目光投向川劇時,發(fā)現(xiàn)它已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,面臨消失的危險。于是,一場“振興川劇”的保衛(wèi)戰(zhàn)打響了。
“早在上世紀70年代到80年代,大家開始喊出了振興川劇的口號。當一樣東西需要振興的時候,說明它已經不景氣了?!北M管重慶市川劇院以《金子》等多個國家精品劇、優(yōu)秀保留劇目而令業(yè)界驚羨,但其依舊難逃人才斷層、新劇創(chuàng)作乏力、名角兒稀缺等“疑難雜癥”。在重慶“兩會”上,兩度“梅花獎”獲得者、中國劇原副主席、重慶川劇院院長沈鐵梅一度含淚感嘆:“一肥豈能遮百丑,川劇艱辛誰-人知?”
演員的低收入,不僅造成川劇人才流失,更讓引進人才舉步維艱。沈鐵梅說,現(xiàn)在重慶川劇舞臺急缺演員,“生旦凈末丑”五個行當無法湊齊,名角更是少之又少。因沒有年輕演員頂班,許多老演員無法退休,人才斷層現(xiàn)狀令人堪憂。面對自己四處碰壁求援,幾乎“跑斷腿”才修建起來的重慶川劇藝術中心,她感嘆道:“如果沒有了演員,修建這么漂亮的舞臺又有什么用呢?”
不僅是重慶,目前國內的川劇都面臨著這樣的危機。位于川滇交界處的四川省高縣,當?shù)氐拇▌F曾是國家重點文化單位,團里的演員們30多年共演出了200多個歷史劇和80多個現(xiàn)代劇,備受觀眾喜愛歡迎-。而如今,他們中的大多數(shù)人卻只能住著簡陋的房子,四處幫別人打工“討口”過日子,有的藝人蹬起了三輪、擦起了皮鞋、補起了鐵鍋……-往日的風光與今天的沒落形成了巨大反差。
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副主任、研究員田青說,對保護工作的淡漠和忽視,或者認識不足,扼殺了無數(shù)珍貴的、難以恢復的非物質文化遺產。人們常說的所謂“發(fā)展”和“變化”,其實都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大敵。
“以地方戲曲為例。20世紀50年代時,我國共有367個傳統(tǒng)戲曲劇種,到目前已經消亡了100多種。一些極具特色的小劇種已成為戲曲史料,有的甚至沒有留下任何音像資料。即使是仍然勉強留存的,大多數(shù)面臨著后繼無人、資金短缺、沒有劇場、表演技巧消失等困難?!碧锴嗾f。
不過,對于“振興川劇”的重任,作為文化遺產傳承人的夏庭光老先生還是很有信心的。他如數(shù)家珍地給記者介紹起了重慶川劇院最近的作品:“我們正在籌備《李亞仙》、《楊闇公》等幾部新川劇,還有《灰闌記》,這部作品早在《元雜記》中就有記載的,后來被德國話劇大師貝爾托·布萊希特改成了《高加索灰闌記》?!?/p>
“要說川劇滅亡,我不信,除非四川人死絕……-”夏老先生神情堅定地說。
(責任編輯:劉劍)